王强会长:能吃苦 会享福 做点事 不出事
为庆祝中央财经大学文化与传媒学院院长王强教授从教30周年,11月24日,由学院和校友共同举办的系列庆祝活动——书法展和教育教学研讨会,在学院南路校区隆重举行。王强教授也是北京市写作学会会长兼法人,近日,《北京写作》记者蒋明艳专门对王会长做了采访,以下即采访的内容。
蒋明艳(以下简称“蒋” ):尊敬的王会长,欣闻您从教至今整整30年了,能否请您说说从教以来的最大感受是什么?
王强(以下简称“王”):一个人的一生,没有几个三十年,一个人当教师,更不可能有几个三十年,检点这三十年的教学历程,我唯一敢说的是,我没有忘记我北师大的校训,那就是“学为人师,行为世范”,没有忘记我的老师教给我的,那就是对学生要好,对教书治学要始终敬畏,不能有一丝懈怠。
蒋: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,您从教30年来取得了很大的成就,深受师生爱戴,您还荣获了2010年北京市师德先进个人称号,请您谈谈对师德的看法?
王:“德”就是“直”,就是自然而然的、“惟道是从”、一心一意的去做你应该做的事,不要扭曲自己,也不要扭曲别人。
蒋:作为老师不但学问和教学要好,而且必须有人格的魅力。您是中央财经大学的四大才子之一,您能就人格魅力说说您的看法吗?
王:要有魅力。女子之风情、花朵之姿韵,为什么引人?是因为有魅力。一个人的言谈举止,散发着生动活泼的人格,不拘于一隅,但永远真挚、诚恳、不自欺欺人。他的心灵,永远呈现着天真无邪。这样的人就有魅力。他要有风格,就会有魅力。风格固出于人格,但更是一种风流,是风行水流,是光彩照人,是一种宇宙气象,一种浪漫气质,是一种做人的大境界。这不是硬造出来的,硬造出来的不是风格,而是“嘴脸”。
我的座右铭是:能吃苦,会享福。(我认为,吃苦是财富,享福是幸福。)人生最大的快乐和幸福是:有事做着;有人爱着。最喜欢澄澈的男人,静定的女人。男人不能脏,女人不能躁。最不喜欢俗人,人一俗,绝对不可救药!自幼不会嫉妒人,这是因为有一种自信,和一种宽容。做一个男人以及无论大小的官,都应有这样一种品质。性情潇散,做事认真,对名利不要太看重,要善于交友,不要总把人往坏处想,就是常为人欺,也不要总记仇。吾视是非如浮云。然绝不容恶,嫉恶如仇。我不甚聪明,但还算刻苦;不甚能干,但还算敢当;不甚善处,但还算温良。喜欢学问,钦敬有学问的人。自度无甚大学问,也并非无学问。我把做学问当作一种高级游戏,我不喜欢职业学问家。我视学问为伴侣,有了它,心里有一种安稳,时时会有一种放纵,但绝不会荒唐。
蒋:您从教30年,真可谓“弟子三千,贤人七十二”啊,请问您比较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学生?是否成绩优秀的学生老师都会喜欢?
王:大学生要学如何地明道淑世,要鼓励特立独行。要有独立思想,要有自由精神。这才能真正地培养出创新人才。这就不是只去读专业的书,要多读些文史哲的东西。读文学,使人有浪漫情怀,有悲天悯人之心;读史学,使人厚重,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;读哲学,使人广大,增见识,得方法。有这些东西,人就不会俗。一个大学生读出来还不能免俗,这是很悲哀的事情。
蒋:您从教30年,写了很多文章,出了很多书,能否向会员说说写作方面的经验体会?
教师要热爱教育、热爱学术。所谓“热爱”,其中有三条相当重要的质素,那就是敬畏、诚信和忘我。若是对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不能心存敬畏,就不可能做到认真负责;若是对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没有诚信原则,就不可能有师道尊严和学术品质;若是对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没有忘我精神,就不可能有令人信服的教育与学术的成果和声望。
学问要通,古今要通,中外要通,相关学科也要通。学问也要像刘彦和所说的“思接千载,视通万里”。也要中体西用,中外合璧。也要文史哲不分家。现在是太专,学问之间边界分明,常不可越雷池一步,至若最不应分家的文史哲,都是各立门户,壁垒森严。则出现学文学的无哲思,学哲学的无文采,学历史的既无文采也无哲思。学东西,做学问,还是海纳百川的好,那才有气象。但同时还要有情趣,气之动物,物之感人,你得有那感觉。若夫春风春鸟,秋月秋蝉,四时物候之推移;至于楚臣去境,汉妾辞宫,世事人伦之变化,你若无动于衷,其心不死也朽,这人就没有韵味。一个人活着,不光要有能力,还要有些魅力,这魅力就像一幅画似的,他要气韵生动才能拿人,才有魅力。这“气韵生动”就需要你要有气象,你要有情致。
蒋: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传出以后,极大鼓舞了从事文学和写作的人,这对我们学会发展也是一个契机。学会如何乘势发展,学会有哪些规划?
王:这个契机是好的,让我们思考一些问题。我总以为,写作的能力是很重要的,兹列出我的一些感想就教于方家:
会写是一种能力,写好则不止是能力问题。教会写,学会写,有法可依;教写好,学写好,则无法可依。会写,得技耳;写好,得道也。道不可教亦不可学。
写好是自己的事,余尝谓“诗人不是士兵,然常闻人言是士兵,或战斗者。士兵是打别人,诗人则应该打自己,打自己的不是士兵。”写好者,先娱己,因以娱人,反之则殆!
正视并接受孤独或亦可称为一种能力。孤独是脱离群体的产物,实际上有一种外在压抑感与对外界的抵触情绪。所以,孤独者非麻木者,孤独亦利于冥想,并在冥想中产生创造冲动。
善想象为写家当然须具备之能力。苏格兰哲学家杜格尔德·斯特华特说:“想象的才能是人类活动最伟大的源泉,也是人类进步的主要动力,……毁坏了这种才能,人类将停滞在野蛮的状态中。”当然人的过分的想象力却会使人发病,它将摧残自我意象,令人认不清真相。这种想象被称为“幻想”。
写作者不学不可,只学不忘亦不可。“忘”即不为物累。《庄子·大宗师》谓:“夫真者,不假于物而自然也。”俄人车尔尼雪夫斯基亦尝云:“每一个有才能的人假使能够不受外来不相干的想象所约束,而完全沉浸在天性里,他就会挣得许多东西。”(《车尔尼雪夫斯基论文学》中卷p231)
余师尝教余作“放胆文”(南宋谢枋得《文章轨范》将所选文章分为“小心文”和“放胆文”),有以也:放胆则无所顾忌,则能专注,则能游戏。游戏则可不受经验的与范围的限制。席勒尝言:“只有当人充分是人的时候他才游戏,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是完全的人。”非作艺文为游戏也,即作科学研究亦是游戏,康德认为科学“实际上就是游戏。这是一种严肃的游戏。拿大自然的事实做游戏,与其他一切游戏不同的是,这种游戏乐趣无穷。”(引自《康德思想今论》,载《哲学译丛》1981年5期)。人或以为衙门里的公干之文不得游戏。然纯熟之刀笔史,亦以之为游戏,游刃有余,其有立断公案,倚马而书,不易一字者。实际上已超越实用与求功的束缚而得到自由。无意于佳乃佳也。正襟危坐的对待写作(不论何种门类的写作),是不自知亦不知对象也!
学写作者当学孩子,孩子善游戏,孩子最真。李卓吾尝慨叹人之渐大,则渐失“赤子之心”。然而成人则可从孩子处受到人之为人的启发。孩子固常学大人,大人亦未尝不可学孩子。爱尔兰小说家卡莱(Joyce Cary)尝言:“孩子们之所以能带给我们大量的精神上的快乐,全在于这种把世界看成新事物的能力。因着这种能力,使我们重感世界的新鲜与趣味。只可惜一般人一旦开始受教育,便把这种原始的感受力和表现力失掉。”此叹与李卓吾同!
谦逊是可贵的,贵在能成就自我,完善自我。老子曰:人“后其人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,非以其无私邪,故能成其私。”(《老子》六章)。亦如西人言,利他的行为多出自利己的动机。真理愈辩愈明乎?有时不如退而冥想。文贵在为自己写,消遣心性,亦未尝不可自开玩笑。至于别人读之得不得消遣,得不得幽默,是别人的事。故作文盖不为发表,即发表亦不为别人。守身如玉看似清高,实则是另外一种谦逊。
内省是重要的。先哲有“吾日三省乎已”之言。不可谓吾人不知自省,然吾人之自省者多为检视自己是否合乎外界的规范,而非真正的“内感受”。专制时期反对“内感受”,如美国学者斯通言:“它反对任何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感情和动机。同样,对外部原因(迷信)的信念也会降低自我检查的需要。重视权力和严酷也是否定的一种形式。”内省重在“内感受”,亦不可全不像曾子一样的看别人眼色,有时在别人眼中亦可见自己。看别人眼色是手段,倘作目的,则自失于别人,则殆!
蒋:您是著名的书法家,又是启功先生的弟子,听说学会要成立书画研究院,请您说说研究院将如何发展?
王:我不是书法家,更不“著名”。现在动辄就称“书法家”,把这个称号俗化了,也异化了。我只是一个书法爱好者,也还算个书法研究者和教育者。字也在写,也曾有过较好的师承,但主要还是自己喜欢。
学会要搞书画院,是个好事,要靠大家的努力。但不要把书法搞庸俗了,现在很多地方把书法搞庸俗了。相信我们学会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。
蒋:学会在您的领导下,近年来在制度化、规范化管理方面变化很大,您作为会长对学会未来发展有何期待?
王:我还是那句话,做点事,不出事。一个学会碌碌无为是不行的,但万事都要有分寸,过犹不及。我们还要在学会建设上多做些事情,要规范化管理,我们不是草台班子,要有目标,要有路线,要有指导思想,要有精神面貌。